摘要:有些书要跪着读,有些书则可以站着读,“站着读”的书,大意是读者与作者平起平坐,推杯换盏,称兄道弟,这样的书能给我们对身边是非的评判带来启发。“跪着读”,只是一种惯性思维的比喻,是生命个体的阅读感受。
曾在一则小文中说到,有些书是要跪着读的,有些书则可以站着读。有朋友专门问及,才感觉当时匆匆一语带过,任思路雨过地皮干,浮尘都未盖住,未说透,易产生歧义,感觉有专门再说几句的必要。
记得当时的语境是,想推举身边普通人的著述,列出的参照比较对象是《红楼梦》,这就得出了读红楼是不知不觉地跪着读的。站着读的书,当然是读者与作者平起平坐,推杯换盏,称兄道弟,这样的书能给我们对身边是非的评判带来启发。站着读,其实还有一个寓意,就是面对面相对站着,有感觉了,立马可以执手起舞,嘭嚓嚓,无须专门站起身,上前,半弯腰邀请等等繁文缛节。这个站着读没有问题。貌似有问题的是“跪着读”。从字面上看,极易想到“奴颜婢膝”一词,双膝下跪,对于男儿膝下有黄金者来说,是大忌。记得李国文先生有一篇随笔,写的是老北京东四八条那里的外国使馆带来的民族创痛,他就对国人的磕头下跪陋习大加鞭笞,甚至都使用了“国骂”一词。读过李前辈的《月食》和《花园街五号》,何等深刻儒雅的好作家,他是“重放的鲜花”,二十来岁时因为一篇五千言的《改选》,吃了十几年官司,统计下来是每一个字,给他的厄运就是一天牢狱之灾。但是,他的文风中没有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常见的火气,连笔下人物中的语言,也几乎看不到国骂。但是,写到国人对入侵外国列强磕头下跪,他深感磕头磕麻木了国人的神经,下跪跪软化了国人的骨头,他在自己的叙述语言中用国骂了,而读者却感觉那声国骂骂得恰到好处,让人击节,明白什么才叫喜怒笑骂皆成文章。那声国骂中蕴含着强烈的愤懑、抗争、哀怨、屈辱和悲苦,是万千国人同胞的泣血怒吼。即便不是对入侵的外国列强,我们也不能再轻易磕头下跪了。
但我这里所说的“跪着读”,只是一种惯性思维的比喻。读红楼水浒三国西游,往往都沉迷得忘我,形同五体投地的拜服,同时伴随的其实是忘情的享受。
说到这个五体,又想到一本《五体不满足》的书,日本作者乙武洋匡先天性四肢全无,全身不过一米来长,但他凭着这本自传和他的成就,在日本被称为“生命斗士”“最坚强男人”。不过,最近因为生活作,风问题断送了仕途,这里不说了。但一定要说说日本一位著名的指挥家小泽征尔,他听了中国的盲人音乐家阿炳拉的《二泉映月》,感叹这样的音乐要“跪下来”听。我所说的“跪着读”名著,其实是从这里引申而来。一个异族音乐家,为什么要跪着听一个中国的盲人拉琴,那是因为琴声中内涵,深深打动和折服了他。他的双膝下跪,不是给阿炳个人的,而是对生命整体的敬畏,对光明向往的虔诚,对“与尔同销万古愁”的幻想,或者说幻象。其实,这种“万古愁”又哪里是可销的呢?又哪里是能摆脱的呢?
这样说来,“跪着读”一说大约是不会有歧义了。这其实也仅仅是生命个体的阅读感受,就像苏州作家车前子多年前的一个系列散文“盘腿为文”,就有一种生命的象征,心态平和且大度。老车的做法与新疆刘亮程新近的说法不谋而合。刘亮程说,下午在路上遇一村民,要给我说个事。我说你说。他说要坐下跟我说。散文也是坐下来说话,坐在地上望着天说话。人坐下来时头在肩膀上就搁稳了。需要说明一点的是,我们的车前子“盘腿为文”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。再需要说明的一点是,这里的盘腿或坐下,与跪着读书并没有什么关系。或者说,至少关系不大。
阅读,有时是存在这样一种生命
姿态和风景的,这是一种客观存在,听凭各自选择。
(本文作者 :沙优 )